话音方落,皇帝略一沉吟,又改为了养心殿,并吩咐内侍提前备好茶汤点心。
苏晏在内侍的带领下,来到养心殿内,见周围布置,知道是皇帝常住的地方,在此接受臣子觐见,是一种以示恩宠的表现。
他在御前规规矩矩行了礼,忍不住偷眼打量皇帝——月余不见,皇帝似乎略有清减,但神采依然,恬淡宁静的面色像一潭深泉,炎炎夏日里见了,令人遍体清彻。
皇帝也在端详他,微皱了眉:“怎么又瘦了一些儿,你家厨子还真想被治罪?彻查冯党之事,朕也知道错综复杂,又不催你,可缓着来。”
苏晏感念皇帝的体贴,笑道:“不关厨子的事,公务也忙得过来,只是苦夏而已,胃口稍欠,入秋便好了。”
想抱起来掂一掂,看究竟轻了几斤……这念头在皇帝脑中一闪而过。当着殿内外伺候的宫人,他若无其事地给苏晏赐了座,吩咐道:“折子给朕瞧瞧……喔,这么厚。”
苏晏呈上奏折,垂手静待。
皇帝一页一页认真翻阅完毕,有些意外,抬眼看他:“你这何止揪出了冯去恶的党羽,是把锦衣卫上上下下筛了个遍啊!百户以上一百余人,分上中下三等做了点评,比考核官员业绩的京察还仔细。怎么,想替朕给锦衣卫换一套新班子?”
苏晏知道这般举一反三的做法,其实正中皇帝下怀,皇帝心底指不定多满意他闻弦歌而知雅意,只是表面工夫还要做足,便恭声禀道:“是臣多事了。但冯去恶经营锦衣卫多年,根深蒂固,若不如此彻底梳理,顽瘤难以尽除。臣想着,摘一个是摘,摘一串也是摘,不如借此机会,把虫蛀的坏瓜全部摘干净。
至于调查的结果,臣自信尚能做到持论公允,不偏不倚,所有评点皆有据可查,皇爷可以再看看臣带来的佐证。另外在大理寺内,还有十几箱的资料,欢迎任何一位有异议的大人前来调档查底。”
皇帝扬了扬奏折:“光看这份奏折,便知你是花了大心思,下了大力气的。你带来的东西都先留下,朕会命司礼监逐一梳理,列出条目给朕看,该擢升的擢升,该贬斥的贬斥,该问斩的问斩。锦衣卫浑浊多年,是该好好涤清一番了。”
苏晏听皇帝一个字不提朝会和内阁,便知他是想亲自敲定新的锦衣卫官员名单,好将这柄利剑紧握在手。
不知在这场激浊扬清的洗牌运动中,皇帝对沈柒又会有何新安排?应该不会低估了他的功劳吧?苏晏思忖着,该怎么不露声色地替自己的兄弟邀功请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