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晏醒来时,发现自己正被豫王搂在怀中,策马同骑,飞驰在一望无际的平川。马背上很颠簸,朔风如刀割面,但身后的怀抱却十分温暖。
为了让他窝得舒服,豫王没有穿甲胄,只着一身玄色暗绣银龙纹的战袍,外罩的滚边黑貂大氅有一大半都扯在身前,裹在苏晏身上。
身后马蹄声如天际闷雷,苏晏探头一看,见数千名黑云突骑紧随着一骑当先的主将,玄甲在夜色中卷过,犹如荒原上的幽灵。
“……我睡了多久?”风很大,他向后扭头,凑近豫王耳边问。
“十二个时辰。”
苏晏吓一跳:“这么久!还睡得死沉死沉,你动了什么手脚?”
豫王微笑起来,趁机轻咬了一口他送上门的耳垂,只觉光滑冰凉好似玉片。“你最近太累了,我让你好好睡上一觉,以免疲瘁转为暗疾,伤了身体的元气。”
苏晏怀疑他点了自己的睡穴,但这一觉睡完,自己的确精神振发,浑身也不再有懒洋洋的倦意,故而也不多计较了。又问: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们要去哪儿?”
“我们已穿过河套,渡过黄河最北段,进入云内平川。”
云内平川……苏晏脑中浮出一张参详过许多遍的边境地图。此处地势平坦,水草丰美,是个极好的牧场。更难得的是,气候条件适宜耕种,虽然地处北漠边缘,可这片平原的大部分地区都适宜种植小麦、玉米、甜菜、胡麻等作物,堪称塞外小江南。
——可为何地面焦黑一片,马蹄踏过还有灰烬扬起,像被烈火焚烧过?苏晏望向四周,只见地面寸草不生,焦黑色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,散发着长年焚烧后的刺鼻气味。
豫王仿佛看穿了他的好奇,解释道:“是烧荒造成的。”
“何谓烧荒?”
“每年秋冬,大铭便会派出骑兵,手持火把点燃此地的牧草与一切作物。从边界线向北推进五十里,一路烧出去,再一路烧回来,来回一百里,正是骑马一天的路程。年复一年,就形成了这片寸草不生的地带,被称为‘黑界地’。”
苏晏听得颇有些心疼,但也很快反应过来:“这是要人为地造出一个缓冲地带,把大铭边界与北漠隔开?”
豫王颔首:“如此一来,北蛮的战马就休想在这片地带吃到一根牧草。你想,每到烧荒时期,长达万里的边境线就燃起熊熊大火,烈焰冲天,无数骑兵在草原上来回奔驰呼喝,声震寰宇,情景何等壮观!故而此举亦是带有耀兵慑敌之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