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王没有斥责他,转而问王府右长史:“宗先生怎么看?”
宗长史是个五旬白面书生,原本是靖北军中的文书官,职位不高却颇得豫王信重,后调至王府担任长史。他拈须沉吟片刻,道:“下官这里有三怪,王爷姑且一听——
“宫中有流言传出,说圣上龙体堪忧,有意召回太子,但内阁称并未收到这份诏令,此为一怪。
“太后自称后宫不涉政,近来却屡屡召见朝廷重臣,此为二怪。
“卫家两年萎靡不振,如今又开始热衷谈论政事,如司晨之牡鸡,唯恐人不闻其声嘹亮,此为三怪。”
豫王知道以他的府臣身份,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,故而点到为止,但话中之深意也已明确地传达了出来——
第一,皇帝倘若真想召回太子,旨意不能通达而下,说明已失去对局势的掌控。
第二,太后插手朝政,开始掌控局势。结合上言,太子无法召回,或许与她有关。
第三,卫家最大的依仗除了太后,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——二皇子。因为太子若是回不来,二皇子就是唯一的储君人选。卫家嗅到了某种令其亢奋的气息,故而野心蠢动。
豫王挑眉,慢慢笑起来:“母后也真是的,我这么大个人了,她还不放心地护着;二皇子年未总角,倒舍得放他在风口浪尖。”
华翎还没回过味儿来,以为豫王抱怨太后溺爱,宗长史却听出了话中之意,面色微变。
豫王注视宗长史,问:“宗先生以为如何?”
宗长史仿佛陷入极大的内心矛盾,思来想去,沁出一额头的细汗,最后咬牙拱手:“身为臣僚,理应竭力辅佐主公。不知王爷想定了没有,还是说……只是出言试探而已?”
豫王收敛了笑意,微微皱眉:“说实话,我有些犹豫不决。我能感觉到,这是个极好的机会——也许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,但是……”
华翎脑子里又过了个弯,这才意识到两人在说什么,登时浑身毛孔都炸开了。
惊疑不定的情绪只在他心底转了一下,就被建功立业的渴求压了下去,华翎抱拳道:“王爷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!”
“怎么说?”豫王望向他。
华翎道:“我是个粗人,说话没有宗长史讲究,但句句发自肺腑,王爷听完以后,若是要砍我脑袋,我也认了!”
豫王哂道:“说吧,你也是我的旧部,又是韩奔的表弟,我还能砍你脑袋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