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似乎是忘了,先前挨了廷杖和敲打后,他对景隆帝的评价可是“城府深、思虑重,更兼疑心病”,如今用词的意思差不多,褒贬色彩却全然不同了。
见自家大人对皇帝如此赞誉,荆红追心里不免吃味。但这一块又的确是他的短板,他不好说什么,也不好反驳打大人的脸,干脆不吭声。
苏晏见荆红追面色沉郁,以为他想起了不堪的往事,于是问道:“阿追,你从前在隐剑门过得如何,能否与我说一说?”
荆红追一怔,迟疑道:“那不是什么好故事,大人确定要听我说?”
苏晏笑着点点头,“对,我要听。而且要你努力回忆,一点一滴地说给我听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刚认识的时候,我冒失地问过你的师门,你没有告诉我。直到今夜我才知道,你出身隐剑门。因为牵扯了东宫刺杀案,隐剑门被朝廷剿灭,余党被通缉,而你早就叛出师门,与他们再没有半点干系。”
“……我担心连累大人。”
“不必担心,这道圣旨虽是皇爷震怒时亲口所下,但他也并非不讲道理的暴君,日后我寻个机会,向他解释清楚就无事了。反倒是你,我比较担心。”
“我现在挺好的,大人不必担心。”
“如果不回想往昔,的确挺好的。可我知道,你这里虽然结了疤,”苏晏敲了敲他的心口,“但深处还流着脓。什么时候你愿意割开这道疤,把里面久积的脓液排出来,才算是好彻底。”
荆红追沉默了。
良久后,他说:“大人若是真想听,那些只有在地狱里才能见到的场面,那些一步步剥除了人性只余兽性的过程,我就说给大人听。”
苏晏微微打了个寒战,滑进暖和的被窝里,“说吧。再痛苦你都亲身经历过了,而我只是从旁听一听,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。”
荆红追侧躺下来,苏晏把棉被匀给他一半。就着这个抵足而眠的姿势,荆红追用月下泉水般冷亮的声线,开始慢慢讲述。
说他刚进隐剑门时,是如何被人瞧不起,被当成炮灰各种作践。但他从未认命,豁出性命练功、练剑,终于在半年后脱胎换骨。
说他被选拔入七杀营,原以为只是个严苛的训练营,却没想接到的第一个任务,就是送一位被凌虐到奄奄一息的少女上路。
说他为了活下来,在“蛊斗”中,如何硬着心肠与同门拼杀,把自己变得更顽强、更冷酷、更懂得杀人的技艺。
说夏天滚烫的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