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经局,苏晏抱着一摞授课学士要的书册,走过回廊。假山根下,詹事府的几个通事舍人凑在一堆窃窃私语,闲话隔着通透的回廊飘到他耳畔,想听不见都难。
“都听说了吗,国子监出事了……”
“卓祭酒好大的胆子,怎敢做出这等不法之事!结党营私,收受贿赂,连属下司业都看不过去,出首弹劾。”
“要说卓祭酒品秩不高,出身却清贵,当年的殿试榜首啊,又是李阁老的门生。若是阁老出面力保,也许会大事化小。”
“也不知此案主审是刑部,还是大理寺。督察院左右御史都是他的同年,想是要避嫌。”
“可这刑部侍郎也是李阁老的门生啊,难道要尚书亲审?”
“所以呀,这主审还是给了大理寺和北镇抚司,听说就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。”
“锦衣卫?这下卓祭酒可有苦头吃了。”
一伙人啧啧摇着头,将他人的悲喜祸福作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。其中一个眼尖的,见回廊上有人影,忙朝同伴使眼色,各自转身佯作路过。
苏晏目不斜视地走过去,权当没看见。
这种晦气的八卦听听也就罢了,搅和进去绝对没好事。再说,国立大学校长出了事,和他这个中央图书馆管理员有什么关系?
结果,关系就在当晚“啪”地打了一下他的脸。
他竟然忘了,这身壳子的原主走的是科举至仕之路,自然也是有恩师,有同窗,有关系网的。
而且这些关系还很被古人看重,事师如事父,叛师就是大逆不道,严重违背普世价值观,会受到文人士子与社会群众的集体唾弃,仕途也就基本算凉了。
苏晏的启蒙恩师是个颇有名望的饱学之士,十年前游历闽中时,被苏知州诚心厚礼请来为他家犬子开蒙,名唤……卓岐,卓安行。
后来卓岐回京升了官,苏晏考中秀才,另拜名师。但小学老师毕竟也是老师呀,置之不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。当晚几个“小学同学”和国子监的监生就找上门来,希望他这位官场新秀能在太子或是皇上面前,替卓祭酒说个情、出点力。
“……我刚挨的一顿廷杖,路还走不利索呢。”苏晏赶在见客前用姜汁抹出一脸病容,弱柳扶风地叹道,“这要是再去皇上面前碍眼,只怕适得其反,连累了老师。”
“清河何出此言!我等言官,当以规谏天子、左右言路为己任,廷杖乃是荣耀,何足惧哉!”
大兄弟,你是言官我不是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