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只是觉得想法奇怪却通透,如今看来,只要深究下去,竟是蕴含着一些道家真意了,“盆水覆地,芥浮于水,蚂蚁依附于芥子以为绝境,须臾水干涸,才发现道路通达,无处不可去。”
“道家所求,就是不要我们世人做那些心性低如蝼蚁的存在,一定要去更高处看待世间,一定要异于世间飞禽走兽和花草树木。”
“那么佛家呢……”
陈平安伸出双手,画了一圆,“配合儒家的广,道家的高,将十方世界,合而为一,并无疏漏。”
陈平安最后喃喃道:“那个一,我是不是算知道一点点了?”
砰然一声,耗尽了浑身气力与精神的账房先生,后仰倒去,闭上眼睛,满脸泪水,伸手抹了一把脸庞,伸出一只手掌,微微抬起,泪眼视线朦胧,透过指缝间,浑浑噩噩,将睡未睡,已是心神憔悴至极,可心中最深处,满怀快意,碎碎念念道:“云散天明谁点缀,天容海色本澄清。”
陈平安闭上眼睛,缓缓睡去,嘴角有些笑意,小声呢喃道:“原来且不去分人心善恶,念此也可以一笑。”
在陈平安第一次在书简湖,就大大方方躺在这座画了一个大圆圈、来不及擦掉一个炭字的渡口,在青峡岛呼呼大睡、酣睡香甜之际。
不知何时。
有一位依旧落拓不羁的青衫男子,与一位越来越动人的青衣马尾辫姑娘,几乎同时来到了渡口。
两人没有任何言语,甚至连视线交汇都没有。
那位没有在太平山祖师堂提笔回信,而是亲自来到别洲异乡的读书人,捡起了陈平安的那粒木炭,蹲在那个圆圈下边最左手边的地方,想要落笔,却犹豫不决,但是非但没有懊恼,反而眼中全是笑意,“高山在前,难道要我这个昔年书院君子,只能绕道而行?”
而那个青衣姑娘则站在直线一端尽头的圆圈外,吃着从书简湖畔绿桐城的新糕点,含糊不清道:“还差了一点点神人之分,没有讲透。”
读书人手持木炭,抬起头,环顾四周,啧啧道:“好一个事到万难须放胆,好一个酒酣胸胆尚开张。”
青衣姑娘也说了一句,“寸心不昧,万法皆明。”
他这才转头望向那个小口小口啃着糕点的单马尾青衣姑娘,“你可莫要趁着陈平安熟睡,占他便宜啊。不过若是姑娘一定要做,我钟魁可以背转过身,这就叫君子有成人之美!”
她这才看向他,疑惑道:“你叫钟魁?你这个人……鬼,比较奇怪,我看不明白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