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不想去思考了。
我只知道,最后剩的三万七全被他们拿走了。我再想住院、放化疗,已经没钱了。
老林警察说:「丫头别哭。这事儿不能怨你,你们也是想活下来,什么能救命的法子都要试一试。只有千年做贼的,没有千年防贼的。」
小林警察好像也愣了一愣,慢半拍地安慰我:「姑娘你别担心,现在手机号都是实名注册的。照你说的话,他们几次进出医院,监控也都是能拍下的。你别怕,这救命的钱,一定给你追回来。」
救命的钱。
真是救命的钱。
「哐当」一声,我循声望去,看见外婆已经蹲下去收拾摔碎的汤盅,找借口似的念叨:「太烫了,太烫了。」
不知她听到了多少、又想到了什么,总之她好像丢了魂一样,就这么光手去拿瓷片,一下没拿住,手指被划出一道血口子。
她全然没发现,仍低着头去捡摔得七零八落的食材。
小林警察匆忙拽住她手腕:「老太太你不要弄了,手都割破了。」
外婆不听,哆嗦着拿纸巾擦地,自言自语:「我老了,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真是没用了。」
擦着擦着,她忽然哭了:「我真是没用了,是我送上去让他们骗的呀,是我送上去的呀。倩倩,都是外婆害了你呀……」
护士来不及阻止,我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。
多奇怪,我分明是个看上去随时会断气的癌症晚期病人,却在这一刻硬是把老太太拉了起来。
她紧紧抱住我,白发稀疏,老年斑刺眼。
原来我已经长这么高了,高到可以轻易抱住她瘦小的肩膀。
「不是你害了我,外婆,害人的是那两个骗子。你别哭,我还等着你给我煲汤呢,煲一碗萝卜汤,好吗?」
我晕倒的时候,是邻居叔叔开着他运货的面包车把我送进医院的。
于是乡亲们都知道我得癌症了,两百块三百块地给我凑了医药费。
邻居叔叔带着一沓陈旧的红色纸币过来的时候,外婆几乎要嚎啕大哭。
我说:「拿回去吧,我没能力还,也不想治了。」
他说:「这钱你不用还,这病你必须治。你是我们乡第一个考上Z大的,还等着你病好了回家给弟弟妹妹们讲学习方法呢。」
这话似曾相识。
龚医生的锦旗、邻居叔叔的学习方法,一个又一个,无非是变着法地激励我好好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