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里一忽儿自我安慰:不会的,父皇爱端架子,又克己自律,就算对清河有那意思,也不会轻易跨过君臣这条线。一忽儿又想:端了那么久,万一端不住了呢?这世上除了清河这个无视尊卑的,谁敢咬天子!
如此思来想去,心底越发焦躁,简直五内俱焚,强行忍着不露在面上。
皇帝往桌案后一坐,端起新沏的普洱,眼皮抬也不抬:“坐下说。”
太子极力平复情绪,咽下喉头的梗塞感,清了清嗓子,开始回禀他所查实的情况。把白纸坊救灾的赈粮从下拨的哪一层开始短斤少两;哪些经手官员参与盗粮冒销;赈粮到了义善局后所剩无几,那名投井的义善局如何受人胁迫,将霉变陈米充作赈粮,导致灾民中毒……诸般内情逐一讲述明白。
最后太子总结道:“此案一方面是因为户部的部分官吏,不顾国法与民生,不顾父皇的再三提命,冒赈侵贪;另一方面,儿臣认为另有势力利用了官员的贪污行为,设局胁迫,目的并非毒害灾民,而是要借儿臣之手,引出井中那根石柱。”
景隆帝问:“你认为这‘另有势力’,是什么势力?”
太子坦然答:“儿臣有证据,怀疑是真空教的阴谋。”
皇帝没问他要证据,反问:“你可知真空教在京城已被连根拔起,现任教主落网后逃亡?”
太子坚持:“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身份败露之前的设计布局。”
皇帝继续逼问:“为的是什么?就为了让你挖出一根石柱,柱子上几句胡言乱语?”
太子深吸口气,直视天子不怒自威的面容,铿然道:“为的是陷害儿臣,挑拨父皇与儿臣的父子之情!为的是伪造谶谣、散播流言,让天下人陷入大劫将至的恐慌中,动摇我朝民心根基!”
皇帝闭目沉吟,须臾睁眼又问:“京城的石柱流言,你是如何处理的?”
“杀一儆百。儿臣命暗探便衣深入市井,抓到不少带头造谣、故意传播者,拷问之下发现其真空教徒的身份,张榜公告揭露其造反阴谋,然后将他们斩首示众。首级与榜文公示数日之后,流言遂绝。”太子年轻的脸上,隐隐浮现出洞察透晰与杀伐决断交织成的锐光。
皇帝悠悠地喝了口茶,最后问道:“若你在朕的位置上,如何处理户部涉案官员?”
太子明显地迟疑了一下。
按他的想法,所有涉案官员,犯法的一律夺职下狱,包庇的一律严查到底,但又觉得有些棘手。因为就连户部尚书徐瑞麒,也担心此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