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大人过谦了。”鹤先生嘴上客气着,下手却毫不留情,继续第三次错目后,以一招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尖化解了白棋挂角之势,反过来逼迫对手是选择偷袭黑子后方,还是加强白子自身。
苏晏有些犹豫:是与黑棋近身缠斗,还是搏取外势?如若此刻执白的是皇爷,又会如何应对?
他开始努力回忆与模拟景隆帝的棋风,以至于每一手都下得格外小心谨慎,思之又思。
反观鹤先生,却下得愈发轻松飘逸,落下的黑子进可攻,退可守,迅速连成黑阵。苏晏苦思应对,白子如履薄冰。
鹤先生道:“苏大人,与余对弈之人是你,而非你的老师。你若只能行人之道,而无法行己之道,此局必输无疑。”
苏晏当然知道,但面对鹤先生这般弈道高手,他这半路出家、不上不下的棋力,不极力模仿老师,又如何去赢?
黑棋优势明显,鹤先生却有些失望地叹口气,似乎觉得食之无味了,一招大飞压,走出了“大斜”的攻势。大斜棋型怪异而不安定,可就在这隐隐的不安定里,藏着数之不尽的变化,故而有“大斜千变”之称。
这是给苏晏施压,叫他捉摸不定无从下手,若是避战而逃甚至不应,大斜就将张开羽翼形成一张大网将他钉死。同时,这也似给苏晏机会,看他能否在万千变化中抛开定式,寻找到自己的一线生机。
苏晏手捏的白子迟迟不落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朱贺霖见他脸色不妙,再次走入琴亭观察棋势,可惜他是个臭棋篓子,别说得乃父真传,平时连苏晏也赢不了,这会儿只看出黑棋布局精妙,白棋凶险异常,纵是想帮也帮不了。
沉思之后,苏晏得出了若避战而逃,后果将不堪设想的结论,于是将指间白子化作狭路相逢的勇气,直刺大斜要害而去。
鹤先生露出了赞赏的眼神,不禁道:“好!如此斗志,这才是余之劲敌!”他抖擞精神,在这千变万化的大斜之上淋漓施展,苏晏虽尽力应对,但毕竟积淀不足,面对黑子形成的大模样,白子不得不疲于奔命地防守。
“……哎呀!”朱贺霖脱口叫了声。
原来苏晏判断失误,将白子下入黑阵腹地,成了孤棋。这个恶手导致本就不占优势的白棋雪上加霜。
鹤先生琢磨着这枚弃子,觉得就地做不活,逃也逃不掉,要说拿来设伏也嫌单薄,最后认定是个大失误。棋过中盘,正是黑白绞杀的关键时刻,他没必要把重要的几手浪费在白棋的弃子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