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王盯着他的皇兄,从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了对方的内心波动,心里生出了一丝快意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。他将信赖尽数托付于我,我自然不能懈怠,这不是立刻给皇兄送来了?”
皇帝放下书册,将信封上的火漆在灯焰上烤软,挑开封口,取出几张写满字的信纸展开,仔细阅览。
豫王漫不经心地拈着桌面的点心吃,心里酸得厉害。
皇帝从头到尾看完,凝眉沉吟片刻,忽然将信纸凑近灯焰,引燃了。
豫王被喉咙里的糕点噎了一下,使劲咽下去,伸手去抢:“亲笔信,做甚要烧?就算机密,难道你就找不到一个暗格藏它?”
皇帝拦住了豫王的手。火焰烧得很快,信纸转眼只剩边角,皇帝又将信封也点燃了,沉声道:“朕不想看他说这些。”
“说哪些?”豫王不快地问。
“朕命他去南京担任礼部侍郎,是希望他修身养性,多学些如何侍奉君王的礼仪,而不是让他与太子终日厮混,做这些朋党之争!”
皇帝的语气重了,宫人们纷纷跪伏在地,大气不敢喘。
豫王越发不满,皱眉道:“皇兄这是什么话。清河与太子曾经一同读书、玩耍,如今又同在南京,多有联系也是人之常情,怎么就扯上‘朋党’了?”
皇帝反问:“难道你不知朝臣们背后如何议论?说他是‘太子党首席’。
豫王嗤了声:“动不动就划线归类,倒像他们自己不结党似的。”
“朕本想,皇陵一案事关重大,太子理应上书自澄,交代清楚。可太子的私信中,除了装娇作痴,就是一肚子委屈,到像朕如何苛待了他似的。而苏晏呢,此事与他何干?他倒急着来信,替太子百般辩白。这可真是……”皇帝微微冷笑,“主公不急,谋士急。”
豫王越听,越是心底凛栗。
他曾私下揶揄,说皇帝对太子的溺爱是鳏夫养娇儿,一笔糊涂账。
在父亲眼中,娇儿撒泼那是亲热,受用得很。可一旦有一天,当眼中的撒娇成了狡赖,委屈成了矫情,牢骚成了怨望,所有的宽纵变成了不能容忍,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——
他的皇兄已不再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,而是一个男人对终将取代他地位的另一个男人的目光,是一头雄狮对逐渐长成、威胁其统治权的另一头雄狮的目光。
——是古往今来无数孤家寡人的帝王,看着羽翼渐丰的太子的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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