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有一袭白衣就默默坐在树枝上喝着酒。
有临水的酒楼,高朋满座,都是南苑国京城的青年才俊,指点江山,针砭时事,书生治国,天经地义。陈平安坐在酒楼屋顶,仔细听着他们的议论,满腔热血,嫉恶如仇,可是陈平安觉得他们的那些个治政方针,落在实处,有点难,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些年轻俊彦们喝高了,没有细说的缘故。
两拨地痞约好了干架,各自三四十人,兴许这就是他们的江湖,他们在走江湖,闯荡江湖。陈平安蹲在远处一堵破败矮墙上,发现二十岁往上的“老江湖”,出手油滑,二十岁以下的少年,则出手无忌,狠辣非常,事后鼻青脸肿,满脸血污,与患难兄弟勾肩搭背,已经开始向往着下一场江湖恩怨。
其中一帮人的带头大哥,年纪稍长,将近三十岁了,则吆喝他们去酒肆喝酒,浩浩荡荡杀去,姿容秀气的沽酒妇人正是他的媳妇,见着了这帮熟脸面,只得挤出笑脸,拿出酒水吃食款待自己男人的兄弟,看着被人围住、居中高谈阔论的男人,妇人眉宇间有些生计不易的哀愁,可眼神中又有些仰慕的明亮。
她看着自己男人,而她男人麾下最得力、最敢冲杀的一位高大少年,则偷偷看着她。
陈平安坐在离着他们最远的地方,要了两壶酒,一壶倒入养剑葫,一壶当下喝。
年轻妇人一咬牙,报高了两壶酒的价格,多要了这位公子三十文钱,好在那人仿佛不知市井行情,毫不犹豫就掏了钱,妇人有些愧疚,便多给他拿了两碟自己做的佐酒菜,那人起身对她笑着致谢。
妇人红了脸,连忙拧腰转身,不敢再看那张俊秀干净的脸庞。
那边人满为患的酒桌上,已经年近三十的男人,借着酒意,说兄弟们总有一天,会在京城有一块真正的地盘,到时候人人喝酒吃肉,见着了腰间挎刀的班房官老爷们,根本不用怕,到时候人家肯定眼巴巴求着跟咱们称兄道弟,以后再与那个瞧不起咱们的马秀才讨要几幅春联几个福字,且看他那会儿还敢不敢斜眼看人,有无胆识说一个不字……
男人舌头打结,旁人听得心神荡漾,大声喝彩,唾沫四溅。
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们,喝了吐吐了喝,回到桌旁,醉眼朦胧之间,依稀可见四周皆兄弟,只觉得人生这般活,痛快,好痛快!
陈平安默默离开街边酒肆。
走远了后,忍不住回望一眼,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、刘羡阳和鼻涕虫顾璨,三人也坐在了那边,那会儿还黝黑似炭的龙窑学